男人丝毫不稳萧枫是什么身份,更是没有责怪之意,硬朗俊俏充满阳刚之气的脸上露出和善的微笑,落落大方,静等萧枫回应。
萧枫也没有藏拙,毫不隐瞒开口:“无论是运笔、润墨、章法、结构、修补,显然叔叔你都已经达到了宗师的水平,想必在书画界也是有一定名头的。”
这番夸耀让男人略微皱眉,似是不喜欢听这种拍马屁的言语。
出于本能,他将面前这青年和以往那些阿谀奉承的人归为了一类。
“不过……”
就在这时,萧枫话锋一转,上前一步走到书桌前,看着那三只迟迟都没有落笔的三只金乌,微微摇头:
“有树生东海之滨,汤谷之上,两相扶持,乃称扶桑。羲和者,帝俊之妻,生十日,名曰金乌,生三足。”
“这幅画无论是东海之滨,还是神树扶桑,都已经透露出苍劲古朴之意,便是这三只金乌,也已经表露出各自的性格特点。”
他分别指着这三只金乌:“一只静卧,一只桀立,一只嚣然,显然是带入了人的情感。”
“但唯独,缺少了一分傲意。”
男人眼睛一亮:“傲意?”
“怎么解释?”
萧枫盯着画,思索了片刻,组织语言道:“扶桑在传说中是连接神界、人间、冥界的大门,但这画上只画出了人,却没有画出鬼和神,说明这三只金乌更趋于人间。”
“既然有东西能让他们放弃趋于神界,而选择趋于人间,那这三只金乌心里肯定是有一定的信念,才让它们如此。”
“所以,这三只金乌除了原本的性格,还应该有一种傲意,一种不屈于神界的傲意。”
他抬头看向男人,微微一笑:“想必叔叔你也是因为无法掌控这股傲意,所以才迟迟不敢下笔吧。”
“知己!知己啊!”
男人对萧枫兴趣格外浓烈,双眼紧紧盯着萧枫的眼睛:“想不到一个南大的学生,竟然能轻易看穿我的想法。”
“你说的没错,我的确想要表达一种藐视天地的傲意,但怎么落笔都感觉不对,画不出那种气势。”
“怕浪费了之前的心血,也怕给自己留下一抹遗憾,所以我一直都没有落笔。”
他自嘲一笑:“有些追求完美,反倒落入下成。”
“不知道小哥能否指出我的问题在哪?”
萧枫沉吟一下:“画技如山,画意似海,叔叔你觉得,你能翻过世间高山,却能踏遍世上汪洋吗?”
男人愕然,思索一阵后,恍然大悟:“你是说,我在画意上,缺点什么东西?”
萧枫点了点头:“你没有见过真正的金乌。”
若是一般人听到这句话,恐怕早就一巴掌扇过去了。
真正的金乌?
那东西是神话里的,怎么可能真实存在?
但听了萧枫这么装逼的话,男人却是绽放笑容,神情诚挚:“小哥,劳驾。”
说着,将手中的毛笔递给萧枫,还识趣地让开书桌:
“小哥你既然能看穿我的心思,还能指出问题所在,还请赐教。”
虚心求教,没有一点上位者的架子!
萧枫对男人的谦逊很有好感,踏前一步,捏着手中毛笔静立桌前。
一手背负,一手执笔,身子微微前倾,盯着桌上的画,竟停下了动作。
男子屏息凝神,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萧枫,似是不想放过任何一个细节。
……
……
这边发生的事情自然也有不少人看到,之前围棋社的那个马尾女孩自然也见到了这个场景。
看着萧枫拿着毛笔站在那里,嗤笑一声,摇头暗骂其装逼,当她看到站在一旁,虚心求教的男人的时候,脸上却是掠过一丝惊容。
“那是……书画协会的会长?”
“他是在……向那小子虚心求教?”
马尾女孩心头惊疑不定,不过想到萧枫之前打脸充胖子的事情,心头不屑更胜:“绝对是嘴上跑火车,将书画协会会长给骗了,以会长的水准,怎么可能向他请教。”
说完,她双手抱胸,就在远处静静看着,等着萧枫装逼失败被打脸。
……
……
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,男人并没有催促萧枫。
看着后者额头上渐渐析出的汗珠,和愈发苍白的脸色,男人眉头紧皱,心也提到了嗓子眼。
突然,萧枫的手猛地一抖,手中毛笔没有点在画卷上,而是猛地戳进了墨盘之中,随手一甩!
滴答!
六声轻响,在这嘈杂的场合中细不可闻,却如同重锤,狠狠地砸在男人的胸口。
画卷上,那三只金乌,立刻多了一双傲人的眼睛。
没有凶狠,只有傲然!
藐视天地的傲然!
男人只感觉看到这卷画的一瞬间,浑身上下的热血,都沸腾了起来。
画卷上的三只金乌,宛若活了过来,正用高温,刺激着他的每一个细胞,每一寸皮肤!
啪嗒!
萧枫猛地将手中的笔丢到一旁,整个人直接跌坐在后方的椅子上,脸色苍白,大口喘气。
右手颤.抖着,从自己怀中取出一枚香药,在人中穴上滚了滚,这下脸色才缓和不少。
虽然他只是抖了一笔,但其中的力道、角度、精神凝聚度,都需要达到非常高的要求才行。
甚至,对画师的笔墨、握力等都有非常强大的考究。
“好好好!”
中年男人拍手,连喝三个好字,上前来到萧枫身边,一把拍在萧枫肩膀上:
“小哥,不简单,不简单啊!”
萧枫愣了一下,原本惨白的脸色突然多了几分红润,好像一下子,刚才所消耗的精神力都恢复过来一样。
不等他疑惑,中年男人就松开了自己的手,竖起拇指赞叹:“仅仅这一戳,一甩,不说这画意提升到了一定层次,便是这力道和角度的把控,一般的画师都没有这等功夫。”
他看萧枫的眼神如同看怪物一样,这小子仅仅这样一甩,竟然能让墨水恰好落在金乌眼睛上,还能将凡俗化为精品,可见其不简单。
当真,了不得啊!
不过,南大竟然还有如此厉害的画手?拥有如此画技,应该早就出名才对?为什么以前没听说过?
他对萧枫又很浓的兴趣,整理了一下衣衫,很是礼貌:“在下柳天南,不知小哥如何称呼?”
“萧枫。”
萧枫报出自己的名字后,顿时意识到了什么:“柳天南?”
南州三大家族,柳家家主柳天南?